【簇邪】火柴(下)

“原本上个星期我就应该在这了。结果听说你把筷子往眼睛里插,他们就不让我进来了。”

吴邪往小凳子上一坐,今天难得有点阳光,没有前几天那么冷,但没法抽烟,他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揣进兜里,今天的夹克兜比较小,他有点后悔。

“在那之前,我都没觉得你有病。”

男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里,双手老实地放在被子上,看上去与因感冒发烧住院的普通高中生毫无差别,只有手腕上约束带勒出的印子和零星的针眼露在袖子外面。

“这么好看一双眼睛,插瞎了多可惜。我可不喜欢跟瞎子上床。

“我还听说你跑6次了,也就是被抓了6次,看来也没我想的那么神通广大嘛。”

黎簇瞪了他一眼,吴邪本来压制住的情绪,被他这么一瞪立马躁了,“哎跟你说话呐,瞪人什么意思,年纪轻轻的就玩拔屌无情?”

黎簇眨巴两下眼睛,望着天花板皱眉,“……我不太记得了。从你家出去以后,可能就犯病了。”

“那还记得怎么被抓回来的吗?”吴邪从护士那打听来的,也不介意告诉他,“那天早上,你在我家楼下小卖部,买了包中华,潇洒地甩给人家五张百元大钞,人家数钱的时候发现一张假币,出去追你,结果看见你直愣愣倒在大马路上,才叫了120。”

“哦。”黎簇似乎没什么兴趣,应了一声就别过头去。他紧抿着唇,却是在发抖。

吴邪安慰他说:“你也别怪人家没第一时间去追你,谁见钱不眼开啊,哪能想到你……还有,干嘛拿筷子插自己眼睛?”

黎簇不耐烦地说:“你是记者啊?叨叨这么多。”

“就问问嘛。我可是跑了三趟医院,才见着这一面,今天还是医生说你情况稳定了点才临时通知我的。”

黎簇撅起嘴,不情不愿地说:“那天早上,我感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,开了天眼似的,闭上眼睛也什么都能看见,我就想试试,把眼珠子拿出来还看不看得见。”

“你真有意思。”

“什么有意思,我那是有病。”说这话时,黎簇有点激动,抬起手抹了一把脸,情绪由山峰跌到谷底后的自责与痛苦只在他脸上定格了一秒,脸部的肌肉就又松弛下去。

吴邪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给他按了按被子,“行行行,你有病,你有病,是我说错了行了吧。说实话,我还挺感慨的。”

“感慨自己勾引了一个神经病吗?”

“感慨自己怎么就跟神经病合得来。”

“你怕不是也有病。”

“那太好了,我住你隔壁,咱俩还能做病友。”

“你是想赖上我?我真发病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,趁早滚吧。”

“你这小屁孩怎么跟大人说话呢,再说我要是想赖上你,你还真赶不走我。毕竟我也挺喜欢你的。”

黎簇听他这么说,冷哼了一声,骂了句你是不是就喜欢小屁孩啊,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。

这傻孩子还害羞了,吴邪心觉好笑,老子就喜欢小屁孩怎么了。他去扯他的被子,黎簇在里面按着,可能是休息了一阵,力气比之前大多了,把自己裹成一条白虫子,吴邪也没硬给他扯开。

“你操我的时候怎么不害羞。”

“我有病呗。”黎簇说得小声,声音还在被子里闷着,但还是被吴邪听到了。

“你要真知道自己有病,就别老是藏药,好好吃药比什么都强。”吴邪没了打闹的兴致,直起身收拾了下衣服,“行吧,今天先走了,有什么故事,下次有机会再聊。对了,你下次还跑吗?”

年轻人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,脸上泛着潮红,眼神却坚定:“跑。”

“那行,”吴邪在病房里看了一圈,没有纸笔,他缓慢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,“下次出来给我打电话。”

年轻人的喉结动了一下,没表态。

吴邪没指望他能记住,也没指望他能真打来,但很久以后的一个深夜,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时,他收到了那个来电,来自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。

对方只报了一个模糊的地址,没等他应声就挂了。吴邪盯着旁边的人看了半分钟,旁边的人也盯着他看了半分钟问他怎么回事。他最后还是穿上外套,说了句“抱歉,接孩子去”,把对方脸上的惊讶和失落甩在身后。

黎簇报的地方本来就偏僻,到了晚上更没什么人,吴邪开着车在八车道的大马路上跑,除了还没来得及关门的小店,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,终于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,他认出了路灯下蹲着的黎簇。没办法,那一身病号服太晃眼睛了。

借他电话打的小卖部阿姨说:“这孩子坐过站了,公交都收班了。刚才我给他拿外套穿,他非不穿,说穿了你认不出来他,快回去吧,啊,外边怪冷的,以后孩子得看好了。”

吴邪连忙跟阿姨道了谢,心疼了一秒公交车司机,大半夜的有人穿身病号服上车,一路坐到荒无人烟的终点站,不被吓死也得做噩梦。

吴邪往路灯下踱回去,问他:“我家离这整整10个站,你犯病啦?”

黎簇背着他没说话,吴邪继续道:“回去吧,你看你,冻出鼻涕了都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黎簇开口说,但是鼻音浓重,像塞了团棉花,还吸了下鼻子,多半是感冒了。

“好好说话。”吴邪给了他屁股一脚,黎簇才慢腾腾站起来。

“我本来想去你家的。”他转过身,抹了一把鼻涕,吴邪借着路灯才看清楚他脸上全是水,下巴上还有泥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脏,八岁小孩摔了一跤的那种生人勿近的脏。

“但是我坐过站了,我看着站牌过去,但是我动不了……我控制不了,对不起……”他站在那里一边流眼泪一边用袖子擦,像个被家长训斥过的小孩,完全顾不上形象,场面也确实不好看。

吴邪感受到背后小卖部阿姨怀疑的视线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他本来不用负责这个惨兮兮的一夜情对象的情绪,但这一切好像又跟他脱不了关系。

他想了一会儿,还是伸手去拍他的肩膀,“没事,我挺高兴能来接你。”

黎簇扯了下嘴角,笑得特别勉强,也特别难看。

“笑不出来就别笑了,”吴邪问他,“药带了吗?”

黎簇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三个小药瓶,吴邪确认过后,走到车旁给他拉开车门。他的额发被风吹起来,露了一点额头,他随手抚平了,见黎簇还不过来,便朝他招手,一边大声说:

“对了,我叫吴邪,下次打电话的时候,给我记住了。”

年轻人没有回答,只拖着沉重的腿,缓慢而坚定地朝他挪过来。



-完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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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是这么个设定,但我还是强行把它凹成了一个比较温暖的短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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